历史这玩意儿,最怕的就是脸谱化,一贴标签,脑子就锈住了。
比如聊左宗棠和所谓的“马家军”,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民族英雄大战地方叛匪,或者反过来,铁血屠夫镇压可怜百姓。
都对,也都肤浅得可笑。
因为真实的历史,比爽文和苦情戏都复杂一万倍,它是一场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的狼人杀,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,做着当时看来最合理的选择,最后汇成了一股谁也看不懂的洪流。
首先得把一个概念掰扯清楚,我们今天挂在嘴边的“马家军”,什么青马马步芳,宁马马鸿逵,那都是民国军阀,是二十世纪的古惑仔。而左宗棠左帅,人家是1885年就驾鹤西去的晚清重臣,差着辈分呢,属于在KTV走廊里都碰不着面的关系。
所以,这问题本质上问的是,当年在西北跟左宗棠死磕或者跪下唱征服的那些姓马的猛人,以及他们的精神后代,到底怎么看待这位把他们人生搅得天翻地覆的湖南骡子。
这事儿吧,就跟你看公司财报一样,不能只看总数,得拆开看,不同部门的数据,那叫一个天上地下。
当年西北的回民武装里,姓马的扛把子主要有三派,他们的选择和结局,完美诠释了什么叫“同人不同命”。
第一派,是头铁到底的理想主义者,代表人物,宁夏金积堡的马化龙。
马化龙是什么人?哲合忍耶的教主,精神领袖,西北回民武装里的一面大旗。他跟清廷的矛盾是结构性的,不可调和的,说白了,他要的是一个不受管的独立王国,而左宗棠代表的,是中央政府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”的绝对意志。
这俩人碰上,就是火星撞地球。
左宗棠的打法简单粗暴,就是降维打击。你不是人多城固吗?我调集全国的资源,用远超你想象的兵力、火力和财力,把你围个水泄不通。挖长壕,断粮道,一点点给你放血。你玩的是江湖械斗,我跟你玩的是现代战争。
马化龙带着兄弟们硬刚了快三年,从人声鼎沸的金积堡,耗到最后人吃人。结局呢?投降,然后被凌迟处死,家族被清洗,追随者要么被杀,要么被迁到穷山恶水的地方自生自灭。
所以在这派人和他们的后代记忆里,左宗棠是什么形象?是魔鬼,是屠夫,是踩着他们祖先尸骨上位的刽子手。直到今天,在一些民间叙事里,“左屠夫”这个词儿还是自带血腥味的。
这你能说他们错了吗?不能。家破人亡,血海深仇,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,跟对错无关,只跟立场有关。理想主义者在撞上现实的铜墙铁壁时,往往是最惨烈的。
然后你再看第二派,这一派就非常有意思了,是精致的现实主义者,代表人物,河州的马占鳌。
马占鳌这人,简直是把“识时务者为俊杰”这句话玩出了花。他也是一方枭雄,手下兵强马壮,甚至在太子寺一战中,把左宗棠麾下的湘军名将傅先宗都给干趴了,打了个漂亮的胜仗。
按一般剧本,接下来就该乘胜追击,扩大战果,直捣黄龙了对吧?
但骚操作来了。马占鳌打赢之后,立刻派儿子马七五,带着傅先宗的首级,去左宗棠大营“负荆请罪”,主动投降。
这一手,直接把左宗棠给整不会了,也给整高兴了。
因为左宗棠最烦的是马化龙那种茅坑里的石头,又臭又硬,只能砸碎。而马占鳌这种,打得赢你,却跪得比谁都快的人,才是真正的聪明人,是能为我所用的人。
马占鳌当时说了句流传很广的话:“打下天下是别人的,守住百姓才是自己的。”
你品品这话的含金量。翻译成大白话就是:大哥,我打赢你,是证明我不是软柿子,我有上牌桌的资格;我现在投降,是告诉你我懂规矩,我不想掀桌子,我只想跟你混。我这身本事,帮你去平事儿,比你把我平了,成本低多了。
这简直是说到了左宗棠的心坎里。左帅要的是什么?是西北的稳定,是尽快搞定这边,好腾出手去收拾新疆的阿古柏。马占鳌的投诚,简直是送上门的最佳解决方案。
于是,左宗棠大笔一挥,不仅接受投降,还把马占鳌的部队收编,发军饷,让他当先锋,去打其他不听话的回民武装。
你看,这就很魔幻了。昨天还是你死我活的敌人,今天就成了穿一条裤子的战友。马占鳌摇身一变,从“叛匪”变成了朝廷鹰犬,拿着官方编制,去干自己的老同行。
后来民国时期叱咤风云的“马家军”,其血脉源头,很大程度上就是从马占鳌这一支发展起来的。马占鳌的儿子马安良,孙子马廷勷,包括后来的马步芳家族,都和这个系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所以在他们这个谱系里,左宗棠是什么形象?是恩主,是伯乐,是给了他们家族第二次生命的“明公”。马安良就说过:“若无左侯爷不杀之恩,我马氏早已灭门。”
这份香火情,他们是认的。因为左宗棠的“剿抚并用”,本质上是一种基于实力的政治筛选。他用绝对的武力淘汰了马化龙这样的“颠覆者”,又用宽容和利益吸纳了马占鳌这样的“合作者”。
正是这次成功的政治投机,让马占鳌一系保全了实力,并在清末民初的权力真空中,迅速膨胀,最终演变成了割据一方的“马家军”。
至于第三派,像肃州的马文禄,属于既不够硬,又不够滑头的,在抵抗和投降之间反复横跳,最后被左宗棠认定为“反复无常”,投降了也照杀不误。这种人,在历史的夹缝中,连个像样的回响都没留下,属于最惨的一类。
所以你看,哪有什么统一的“马家军对左宗棠的评价”?
你是什么立场,你就看到什么样的左宗棠。你是被碾碎的,他就是恶魔;你是被收编的,他就是贵人。
左宗棠本人其实也看得门儿清,他在奏折里反复强调“首恶必办,胁从可原”,赞马占鳌是“识大义,知顺逆,真豪杰也”,骂马化龙是“蓄谋十年,祸延数省,不得不诛”。
他的标准从来不是民族或者宗教,而是政治。谁威胁我的大一统秩序,谁就是首恶。谁能帮我维护这个秩序,谁就是朋友。
说白了,左宗棠在西北下的那盘大棋,客观上完成了一次权力格局的重塑和代理人的筛选。他用雷霆手段清除了最不安分的因素,又用怀柔策略扶持了最懂规矩的玩家。
后来的民国马家军,虽然没亲眼见过左宗棠,但他们整个家族的发迹史,都是建立在左宗棠当年定下的游戏规则之上的。他们是在左宗棠划定的赛道里,跑出来的冠军。
所以,对他们而言,左宗棠不是简单的敌人或恩人。他是那个制定游戏规则的上帝,是那个发牌的荷官,是那个定义了他们生存密码的巨人。
你可以恨他,也可以敬他,但你永远绕不过他。
历史的大潮里,没有永恒的恩仇,只有永恒的利益和活下去的执念。这才是历史最迷人,也最操蛋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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